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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与陆家曾经有过婚约不假,可如今早已不作数了。既然你派人打听过了,便该知道此事。已经作废的几句言语,我又何苦告知于你?”

纪言蹊语句淡薄如烟,风一吹,就了无痕迹了。

可就是这般淡然的一句话,却好似六月炙火,将他烧得理智全无。

“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真话,哪怕一句也好。”

大片大片的潮湿之意自苏瑾珩的心底蔓延开来,“以前你同乔家的事儿不告知我,你说是因为婚约未定,那陆家呢?白纸黑字落于纸面的事儿,为什么不告诉我!你知道旁人怎么说吗?说你们纪家卖女儿!说你待价而沽!”

纪言蹊闻言,身子不由得倒退了几步,衣袂在不经意间扫到了立柜上的花瓶,瓷器碎裂的声响像是炸裂人心的地雷,在这宁静的夜晚显得尤为刺耳。

纪言蹊竟是怒极反笑,淡淡地回讽了句:

“欲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”

“欲盖弥彰,坦荡全无。”

苏瑾珩这般回答,目光清冷,毫无退让之意。

纪言蹊从未想过,自己与苏瑾珩会有这般针锋相对的一天,只觉得眼前之人陌生得紧,踉跄着后退两步,忍着疼痛一字一句到:

“既然如此,从此你我二人便一别两宽吧。”

“你说什么!”

此刻的苏瑾珩像一头被惹怒的雄狮,迎着烛光快步上前,一把捏住纪言蹊的肩膀,眼睛满是通红,“你再说一遍!”

“如果我们彼此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,继续在一起的话,岂不是很悲哀?”

裂开般的疼痛在瞬间席卷全身,纪言蹊却是硬生生地将那痛感压了下来,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,“所以,苏瑾珩,我们结束吧。”

“你不后悔?”

“无悔。”

“好,好啊。”

话音刚落,苏瑾珩便颓然地松开了禁锢于纪言蹊的手,脱力般地后退了几步。

纪言蹊不敢再多做逗留,毫不犹豫地扭头离去。

苏瑾珩没有去看纪言蹊离开的身影,只是失神地撑住桌脚,面容看似淡泊,只有他自己知道里面是如何的千疮百孔。

苏瑾珩其实没想过纪言蹊会这般说,即便知道她拒婚,即便知道她欺瞒,自己都只是愤怒罢了,却从未想过要终结这段感情!

可纪言蹊呢?

不过三言两语,她便要亲手了结他们这一年多来的感情!

说什么爱,说什么在乎,说什么天长地久!

当真可笑!

“殿下,纪姑娘走了,奴才拦都拦不住啊!”

纪言蹊离开后,澄明慌慌张张地从门外跑进来,只觉偌大的屋子静默得好似空气中都带着彻骨的寒意,若不是苏瑾珩那手上凸起的青筋,澄明都要以为他毫不在意了。

“殿下,要不奴才去……殿下!殿下!来人!来人啊!”

澄明原本正预说说自己的建议,就瞧见苏瑾珩身形一晃,径直倒了下去,当下吓得魂飞魄散了,扯着嗓子大吼到。

纪言蹊忘记自己是如何浑浑噩噩地回到纪府的,只记得夜里的雨很凉,沉碧咒骂的声音也很吵。

她们回到纪府的时候,大伙儿大多都睡了,整座宅子都黑漆漆的,只有半夏还拎着盏灯笼在灵蹊院门口候着,瞧见她们大步迎了过来。

走进院子,沉碧又开始愤愤不平地骂道:

“这个苏公子实在太过分了!自己答应小姐的事儿没办到,还拿小姐曾经有过婚约的事儿来压制于您!这同四小姐当初被那萧公子拿她失身之事压制于她有何区别?”

“……”

任凭沉碧说得再起劲,回应她的都只有纪言蹊的沉默。

倒是站在旁的半夏听了这些话,便大概猜到今晚发生了什么,顶着沉碧的满腔愤然开口到:

“小姐,您如今这般直接……着实有些冲动了,虽然这事儿苏公子知情,做得实在有些不仗义。可是您也知道的,这婚嫁之事哪有那般简单啊。或许他们只是拿了妾位想要试探您呢?更何况,依着小姐的聪慧与他们好好交涉一番,说不定这事儿便解决了呢?”

不等纪言蹊说话,沉碧就炸了。

“什么试探!他们分明就是眼睛长在了头顶上,是他们家儿子先招惹我们家小姐的!现下这意思好像却是咱们高攀他们去了!不就是皇家吗?有什么了不起的!只要我家小姐不高兴,莫说皇家了,就是天王老子咱们也不嫁!”

纪言蹊哪能不知晓半夏的意思,半夏沉稳聪慧,万事都要计量几分。

若是放在从前,自己与皇商府的齐云澈结识,恐怕还要拍手叫好的,可如今……

是齐王爷苏瑾珩啊,身份贵重,少不得叫半夏觉得可惜。

可是纪言蹊却不这么想,她喜欢的是那个梨花树下鲜衣怒马的少年郎,无论是叫齐云澈也好,叫苏瑾珩也好。

她喜欢他,本就与他的身份背景无关。

可是啊,她早该知道的,自己这样的身份的确是配不上苏瑾珩的。

她也承认,今天的事情自己的确是冲动为之,可是现在冷静下来想想,分开又何尝不是一个好结果?

即便事到如今,她虽然这般失望,却仍旧是相信苏瑾珩的,她相信……

虽然皇后娘娘给她的只是一个妾位,但也是苏瑾珩费心争取而来的。

或许,在苏瑾珩的心里,只要自己能好端端的待在他身边,名分什么的并不重要吧?

可是啊,她接受不了,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这辈子为着“庶出”的名头吃了多少苦,所以她才更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女日后再次重蹈自己的覆辙。

诚如半夏所言,若是她足够聪慧,有着足够多的筹码,到时说不定还真能博得一个侧妃的位置。

可是……

感情也好,婚姻也罢,若是事事都要博弈,那该多累啊?

反复去纠结、去计较得失是否相持,这样的感情不要也罢。

“沉碧、半夏。”

纪言蹊出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不休,最后说到:“我累了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
两人见状,也不敢再多说什么,只好对视一眼然后悻悻地退了出去。